波新聞─劉己玄/高雄
在旗山區溪洲「武鹿坑」「忠義堂」現址右前方,有一間不起眼的「好漢廟仔」,祠名為「萬聖祠」,供奉的勇士英靈,據耆老表示,係清朝美濃客家與溪洲閩南族群,為爭食搶地,「庄拼庄」械鬥犧牲的溪洲村民,血淚雖然斑斑故事,但「仇恨」已消失在歷史洪流中。
追溯瀰濃(美濃)客家族群至美濃的墾拓開發史,以及與閩南「福佬人」的「鬥爭(械鬥)」歷史,據美濃地方文史工作者描述,美濃的開庄史說明,四百年來的台灣史,其實就是一部開拓史、鬥爭史。在統治者分而治之的政策下,處於山間僻地的客家人,為了灌溉水源,為了生存,就成了「大清義民」,常助清廷追剿福佬人「匪徒」,戰死者則配饗「義民廟 」。
學者吳進喜,所著《族群發展與土地發展的美妙關係》指出,在清朝時期,美濃的「客」跟旗山的「閩」之間的械鬥經常發生,有時甚至激烈到需要官方出來制止,所以,可以看到旗山區的中山公園內,有一個清朝道光20年立的「同心赴義」碑,因當時的外患劇烈,官方希望內部不要再相互鬥爭,要大家同心禦外,所以立了一個碑在兩個族群爭鬥激烈的地方,祈冀消弭內鬥。
針對旗山「閩」與美濃「客」械鬥乙事,在史料上,不易完整呈現,僅有片段資料記載,輕描淡寫帶過而已,尤其是旗山與美濃之間的糾結。
據指出,閩客之爭,在南台灣最為慘烈,「剿匪」、械鬥,幾無寧日。「先人之血,土地之仇,至今仍緊緊糾纏在福佬人與客家人身邊……。」紀錄中有如此記載。因為「鬥爭」,自然衍生有「仇」、有「恨」,為了報復,為了爭地,「匪徒」、「剿匪」的字眼都出現,更是緊緊「糾纏」不清。
據此間耆老指出,閩(溪洲)客(美濃)僅僅是隔著一條高屏溪,在清朝時期,竟有如此深「仇」與大「恨」,委實不可思議。尤其是溪洲,竟是主戰場之一。械鬥地區從「武鹿坑」開始,一直順延至鯤洲,南至「下洲仔」、「竹圍仔」,成一「戰線」,延續甚久,甚至「竹圍仔」聚落百姓,集體抵抗。為何會發生閩客族群,不停的在溪洲械鬥情事?
耆老指出,最重要原因,是清朝時期,閩客族群來此「開疆闢土」衍生的歷史糾纏情節。
耆老指出,溪洲拜高屏溪之賜,土壤肥沃,農作豐富,自然成為客族「覬覦」之地。溪洲有肥沃的溪埔地,閩族至此墾居,除了早年少數種植在住家前後,只供自家食用的香蕉外,其他果類都有種植。至少,農作物收成無虞。
據中洲里郭姓居民生前接受田野調查時曾憶及,其祖父曾告訴過他,在閩客發生激烈械鬥時期,南洲「五堡」「雙龍寺」(董公廟)附近,曾經安置一門火砲,專門對付「來犯」的客家人。但這門火砲,已遍尋不得。
簡而言之,美濃客家族群「看上」溪洲肥沃的溪埔地,進而越過楠梓仙溪(高屏溪),就是基於「利益的競爭」,於焉產生族群械鬥衝突,留下歷史裂痕!
鯤洲里過去也曾是「閩客械鬥」重要戰線據點之一,溪洲在明清時期,仍是下淡水溪溪岸,從上洲里「後角仔」往下到「大山角」、「瓦窯埔仔」,到現在溪洲國小、「頂窯」,直到新光里「磱碡坑」,再彎流出去。這一塊「凹」型的「溪路」流域,因為沙土年年往內堆積,遂成「埔」地,面積逐漸擴增,變成「溪洲」,成可耕之地,土地肥沃,閩南族群移入定居,形成「溪洲庄」。
閩南族群定居在溪洲的同時,美濃地區則有客家族群移墾居住,因為美濃客家族群較不擅於墾荒,加上荖濃溪經常淹水氾濫,因此,部分客家人亟思尋找新的土地耕種。於是,腦筋就動到下淡水溪對面的「溪洲」。
欲爭奪溪洲土地,從美濃沿溪而下到溪洲,最近的入口,就是「武鹿坑」的武鹿崎頭,也由此處「進攻」溪洲。
當時的坑溝,兼做道路行走,又叫「水溝仔路」,依地形比較容易攻進。溪洲人將武鹿坑崎頭視為第一線的要塞關隘,並種植大竹、刺竹,作為天然圍牆抵擋,住戶也種植不少大竹,所以,也有人稱溪洲為「大竹圍」。南洲里有一聚落叫「竹圍仔」,論種植的數量就較少了,沒有稱為「大」。
柯姓耆老生前回憶說,冬天溪水淺,客家人會從南邊的「竹圍仔」進攻,雨季水多,則從武鹿坑崎頭進來。因此,溪洲有南、北兩個防衛要塞地。住戶種竹子防禦,只留一道出入的門而已,幾乎每戶都準備「割格仔」(台語音,即鐮刀),隨時「對抗」。
柯姓耆老說,溪洲有一群勇士,自動組成護衛隊守護庄頭,有一天,幾位勇士因事外出,卻被客家人暗中「安置」在庄中的「抓耙仔」通報給客家人知悉,客家人趁此攻打溪洲,溪洲人在武鹿坑崎頭奮力抵侮,終因兵將短缺,猛虎難敵猴群,有五、六位勇士陣亡,但客家人也死了不少。
後來,溪州庄民為感念保護溪洲而犧牲的勇士英雄,在武鹿坑崎頭上方,就是現在地點起建一間「好漢廟仔」供奉彼等英靈,供庄民朝拜。後來,一些虔誠信眾,將「好漢廟仔」拆除,民國六十六年改建為「忠義堂」,供奉「忠義聖君」。「好漢廟仔」供奉的勇士英靈,則遷至右前方另建「萬聖祠」供奉。
忠義聖君,係明朝鄭成功部將,追隨延平郡王反清復明,力退荷蘭,忠心貫日。過世後,受玉帝敕封為「忠義聖君」。
柯姓耆老說,客家人從武鹿坑崎頭攻進溪洲後,第一線攻防在鯤洲「荖葉園」前碼頭。「荖葉園」周遭居民在碼頭兩旁,雖然種植大竹、刺竹,作為圍牆抵禦,但仍倍感威脅,因此,決議構築第二道防線。居民決議挖掘坑道防禦,起點自「溝仔墘」鯤洲街與福壽街交叉路口開始(亦即:「荖葉園」碼頭往西至鯤洲街口處),往南到「竹圍庄」、「大岸頭」。
這條坑道原先是往南挖掘,後來「溝仔墘」住民再往北挖掘,到鯤洲街距中洲路前約一百多公尺處為止。現在的這條坑道,已具大排功能,常年有水流,並成為溪洲部分地區重要的疏洪道。
溪洲地區四處可見溝渠,都是東西走向,順著地形流入高屏溪。唯獨此條昔日作為防禦用途的人工「坑道」(大排),是南北走向,就歷史與文史的角度探討,具有特殊的意義存在。
「溝仔墘」到「竹圍庄」、「大岸頭」的坑道,具有兩種功能,一是作為攻防戰術之用,二是在「荖葉園」前方碼頭的第一線,萬一無法抵擋客家人進攻,可以立即退守到坑道,隔著坑道再佈陣抵擋。坑道在枯水期可以行走,庄民迅速移動,以利佈陣;雨季時,則成壕溝,更利抵禦。
閩客械鬥,就溪洲的歷史與文化而言,甚是彌足珍貴,唯時日漸久,知者亦鮮少!